枕楠风

「春日酒」02  -楠风过境

第二日傍晚，神荼果然很准时来他家门口等着。

安岩住在胡同巷子里，路道窄小而偏僻，车开不进去。他收拾好了出门时，一抬眼就看见了神荼正靠在墙上等他。

他今天没穿学生制服也没穿长衫，而是套了一件他留学的堂哥前些日子从国外寄给他的毛呢格子大衣，他本就瘦，这衣服正好也偏小，衬的他身材越发的修长挺立。

神荼也穿的挺随意的，没有像以往那样军装革履的。刘海也散了下来，双手插在那件法兰西风格的黑色大衣里，半倚在墙上安静的等他出来。

神荼看见他的时候倒是挺惊讶的，但也没有说什么，只道了句，“我们走吧。”

他稍稍局促的低下头，下意识的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金丝边眼睛。乖乖的跟在了神荼的后面。

他们走在昏暗的胡同里，一路都很静谧。中途神荼回头看了他一眼，像是很随意的道了句，“你这样看起来，也没那么小了。”

然后，又补了一句，“昨天看见你的时候，感觉你就和小孩子一样。”

安岩打趣了他一句，“你这样子看起来倒好像小了好几岁，昨天看见你的时候，感觉你就像大魔王一样。”

神荼意味不明的“嗯”了一声，反问道，“大魔王会那么好心的把晕倒在路旁的笨蛋带回家照顾吗？”

安岩失笑，连连摆手开玩笑的道，“对对对，大魔王也会偶尔发发善心嘛。”

自从孤身一人来此地念书后，安岩已经很久没有去剧院看过戏了，一是没有时间二也是略微拮据的生活不容许他有这些娱乐的花费。这次跟着神荼过来，可谓是鸡犬升天，直接坐进了二楼的贵宾包厢里。

桌上摆了几碟模样精致的点心，味道也挺不错的。安岩吃了不少，期间神荼给他倒了几杯酒，他也一一喝了。其实他酒量没有多好，只是不好意思拒绝神荼递来的酒杯，桌上的酒瓶贴着一大堆洋文的标签，他也没认清楚，只觉得这酒的度数挺高的，才两三杯就让他发起晕来。

台上的是最近很火的两位角儿，据说也是一对夫妻，他们的戏一票难求，每场都是座无虚席。

安岩虽然有点儿犯晕，但也认真的看着。神荼反倒似乎没怎么提起兴趣看，只是偶尔他不经意的偏头时，总觉得那双冰蓝的眼好像似有若无的掠过他，只是光线太暗，他甚至还没能捕捉到那双眼里的情绪，视线就被匆匆移开。

这场戏唱了有一个多钟头，两位角儿散场鞠躬时引了满堂的喝彩声。

安岩也站起身拼命的鼓掌，眼角甚至还有些泛红。神荼在一旁看了他一会，然后突然问道，“要不要带张海报回去？我可以帮你要签名。”

安岩的眼睛一下子睁的大大的，惊喜的道，“真的可以吗？太好了！”

神荼轻咳了一声，然后点了点头。

最后安岩不仅得到了一张签名的海报，还有幸和两位名角拥抱了一下。一瞬的喜悦仿佛把他脑里的醉意都冲散了，他宝贝似的抱着怀里折好的海报，喜滋滋的跟在神荼后面出了剧院。

神荼看着他这样，莫名的有些吃味。但转念一想又感觉自己可笑的很。

在车上安岩还余韵未消的感叹了半天，和他讨论的多半是戏里的情节。神荼有些应付不来，他刚才几乎根本就没怎么听戏，满脑子都放在了他身边那个人的身上。只有那个笨蛋还毫不自知的坐在一旁，一脸认真的看着楼下的戏台。

安岩说了一会自己也累了，似乎刚才褪去的酒意慢慢的全回到他的意识里。让他又困又晕的说不出话来，只想找个地方好好睡一觉。

到了他家的胡同口时，神荼见他一副迷迷糊糊的模样，不大放心的和他一起下了车，回头对司机道，“你等我一会，我把他送进家。”

青年瘦削的肩膀被他轻松的揽在臂中，虚浮的脚步明显很不稳，有些轻飘飘的。但青年的酒品还不错，喝醉了既没有说胡话也没有哭闹，还和正常人一样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他聊天。

“神荼哥……你说，刚才唱戏的那个丰绅是不是长的挺好看的……你不知道，我们学堂里多少女孩子都迷他迷的不行。”

神荼扶着他往前走，应付般的“嗯”了一声。

青年还在一旁碎碎念，“今天见到真人了……确实长的好看。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眉如远黛。”

“台上英气十足，台下俊美无双。”

青年又笑了，“那些女孩子要是知道我还和他抱了一下，肯定嫉妒的要发疯了。”

他听着，没说话。

青年扶着墙，摸索着去开自家的门，回头对着他笑笑道，“神荼哥，今天真的是麻烦你了，这么晚了，你先回去吧。”

神荼抱臂看了他一会，而后嗓音很低很沉开口问道，“……不请我进去坐坐？”

青年背对着他的身影很明显的抖了一下。

他笑了笑，语气有些讥俏，“你在害怕我？”

“对啊，又不是和你一样都是小孩子……谁会平白无故对一个人好？”

他说，以似乎看破一切的口吻。

“刚才喝醉那出儿也是演的吧？”

“真是难为你了。或许，只有夸那个戏子那段才是真心的……嗯？”

“不是！我，我……”

青年有些慌了，乌黑的眼珠瞪的大大的。他想解释，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解释而起。他承认，他刚才是有点儿装醉的成分，但他是真的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神荼，他虽有些迟钝，但并不蠢，神荼的那点儿意思是个明眼人都看的出来。

青年低下头，隐藏在镜片下纤长的眼睫毛低垂着发颤，“你先走吧……真的太晚了。”

他刚拉开了一点的木门忽然被人狠狠的推上，再次闭合在了一起。然后他听见男人的嗓音，在黑暗里隐隐带了些难以察觉的怒意。

“你觉得我是在玩你？”

他的声音毫无底气，“不是……”

“你觉得我只是想随便找个年轻的学生玩玩？厌了就丢到一边？”

他抿着嘴，不说话。

男人很冷的笑，“你觉得自己该做一些事情来报答我对你的好，但还没准备好是不是？”

男人温热的吐息离他太近了，几乎要落在他的唇上。他无法抗拒，也躲避不了。

“不回答？”

他们都久久的沉默了。

“在你心里，我就是这种人？”

过了半晌，神荼才很倦的轻声问了这一句。

他松开手，往后退了两步。

青年的语调很沙哑，像是哽咽了一般，“神荼哥……”

“对不起。”

神荼站在清冷的月光下，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他第一次感觉自己像被从心脏深处被拨开，把一切都鲜血淋漓的呈现出来。

他不能忍受。

没人比他更难过。

直到神荼的汽车启动声在外面响起，他才浑浑噩噩的拉开门，走了进去。

他手里还紧握着那张海报。他的脚步是真的不稳。

他倒在了床上，胃疼的他全身都在发抖。他一直都有胃病，本来感冒就没好全，刚才又喝了那么多酒，现在疼痛一下子袭上来，几乎让他脸色惨白，动弹不得。

他艰难的挣扎起身，从抽屉里拿出胃药瓶，倒出两粒，就着昨夜剩下的半杯凉水吞了下去。

他合衣缩进被子里，身体还在因疼痛而颤抖。

被子里很冷，冷的他说不出话来。

他在黑暗里紧闭着眼，回想起刚才神荼看向他时失望的表情和冷淡的眼神。他的鼻头一阵阵的发酸，他想说，不是这样的，神荼，不是这样的。

神荼，不是这样的。

他的额头因疼痛而泌出一层薄薄的细汗，他的嘴唇被咬的发白。

“对啊，又不是和你一样都是小孩子……谁会平白无故对一个人好？”

“你觉得我是在玩你？”

“在你心里，我就是这种人？”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他又一次哽咽了。他的嘴里尝到了咸味。

过了许久许久。

“对不起……”

他闭着眼，很小声的、微弱的，对着空气道。

这次的胃病来的急且凶，他以往胃疼的时候只要吃了药再睡一觉，捱过去基本上就好了。但这次许是因为情绪过于涨落，那酒又喝的多了，他居然熬到了第二天早上还是疼得不行。

他连下床倒水的力气几乎都没有了，只能缩在被窝里左翻右滚的。都这时候了，他还有点悲极生乐的想着，我这是不是疼的和别人生孩子有的一拼了。

临近昏迷前，他还有些混乱的想，如果我就这么死在这了，会有多久才有人发现？

再次睁开眼时，安岩惊异的发现自己的胃疼舒缓了不少，至少没有让他疼到不能动的程度了。

外面的天大亮着，他坐起身，手指插进乱蓬蓬的头发里揉了揉，皱着眉清醒一会意识。

“醒了？”

熟悉而平淡的语气从门口传来，他不禁转头看了过去。这一眼，让他算是完全清醒了。

“神……神荼？！”

他因吃惊而微微张开了口，看起来和只呆呆愣愣的兔子一样。

那人倒没什么反应，只自顾自的端着手里的碗走了过来，道，“正好你也醒了，不然我也是要把你叫醒的。”

“等等！你怎么会在这？……”

神荼皱了皱眉，语气不太高兴的道，“我今天早上去你们学堂找你了，你同学说你不在，我就来这了……然后就看见你像只半死的兔子一样在床上摊着。”

喂喂这都什么比喻？！安岩在心底默默的吐槽。

“我刚才叫医生过来了，在你昏迷的时候给你打了针和喂了药。”

神荼拉过椅子，坐在他的床前，用勺子搅拌了一下碗里的粥，然后舀起一小勺轻轻的吹了吹，再递到安岩的唇边。

“张嘴。”

安岩微闭起眼张开口含进了勺子，耳尖有些发红。

神荼熬的粥很好吃，再加上安岩本来就饿了，被他这么喂着，没一会儿就全吃完了。

神荼问他道，“还要吗？我再去盛一碗。”

青年拨浪鼓似的摇着头，直道“饱了饱了”。

神荼拿了毛巾给他擦嘴，盯着他的表情专注而温柔。

安岩抬头看了他一眼，像是忽然记起了昨晚不欢而散的事情，又一次的尴尬起来。别过脸去，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神荼也沉默了，不过一会后，他就先开了口，嗓音柔和的道，“对不起，可能是我先吓到你了。”

“不要怕我……好不好？”

青年连连摆手，急切的道，“没有没有！是我误会了才对！是我的错！你不要生气才好。”

他像是笑了，道，“我没生气。”

青年像热锅蚂蚁一样，乱糟糟又语无伦次的解释着，“我没有把你想成坏人…真的！我只是，只是……有些害怕……我没经历过这种事，也是第一次对别人有这种感觉。可是我们之间的差距那么大……你眼里的我就像个小孩子一样，我不知道……不知道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青年的脸都憋的通红，他一直安静的听着，没有打断。

到了最后，青年终于呐呐的停下了一番混乱的发言，他这才伸手握住了青年的指尖，在那修长清瘦的骨节上轻轻落下一吻。

他抬头看他，眼底的冰蓝似要碎开漫天的光。

他以从未有过的温柔的口吻，道，“我喜欢你。”

“心悦你。”

“想和你在一起，想保护你。”

“只有你。”

面前年长他八岁的男人正虔诚的对他许下一生的告白，他的头脑一片空白，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你呢？”

突如其来的发问让他有些混乱，只下意识的顺着男人的意思点了点头。

然后，他听见自己说，“我也是。”

“……好喜欢你。”

他感觉自己真的是疯了。他在想什么？

可他控制不住，他只语无伦次的道，“你不许找别人，不许厌烦我，不许抛弃我，不许……”

话还没说完，他的唇就被堵住了，他的鼻尖充斥着男人清冷似雪的气息。

“好，我答应你。”

这是他在男人的舌尖缠绕进来前听见的最后一句话。

他被吻的全身发软，直到被推倒在床上时才稍稍反应过来。

等等……不行。

他无力的挣扎，沉溺。然后再次挣扎，沉溺。

他的脑子好似锈住了，已经什么都不会想了。

「我一开始是真的打算开车但是莫名其妙一个前戏就玛德写了几千来字这病没法治了绝望结皮剂」
「下章再不开车我就封笔自尽然而这段儿部分不开车下章开的车和第一章内容有关就是荼哥喝醉回家的车」
「这章主要煽情描写神荼郁垒被命运相互吸引彼此一见钟情最终修成正果」
「感觉最近看我文的人少了好多是不是我写的越来越差了QAQ」